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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没有吗?”

  “是伤人吧?我记得是抢劫伤人啊,不过无论是哪个都不好笑呢。”

  “话说,那家伙原来是这种类型吗?”

  “谁知道呢,大概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?”

  “为什么?”

  “可是,你看,她不是住宝町嘛。”

  “啊,是因为这个啊?那确实是为了抢钱吧。”

  “果然不好笑吧?”

  “啊,的确笑不出来。”

  传闻总会带起更多传闻,最后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真相了。大家都随口说着自以为是的话,事态发展仿佛坐上了一辆刹车失灵的汽车。理子每天都在亲眼目睹现实被逐渐改写,她恨不得捂上眼睛生活。

  只是,在这之中也有不折不扣的事实,比如理子搞错了的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就是其中之一。理子一直以为只要是十三岁以下的人,无论犯什么罪都会被原谅。所以不管是监狱还是少管所,不管是儿童自立机构还是教养院,理子觉得这些都与幸乃无关。她对此深信不疑,等到新学期开始了,幸乃就会回来学校上学,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,她们可以继续像平常那样生活。

  然而不管她给幸乃家打多少次电话也没有人接,不管过了多少天、多少星期,幸乃依然没来学校。最后连传言都慢慢消失了,大家开始讨论起新话题,关心的不是考试就是恋爱。

  除了理子之外,只有一个人仍然在意着幸乃的事。即将迎来二年级毕业典礼的某日,理子正趴在桌子上,一个影子遮住了她。

  “事情干得挺漂亮啊。”

  理子慢慢抬起头,就看到皋月交叉着手臂站在那里,她俯视着理子的目光中,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。一瞬间,理子全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。

  理子沉默地站起身,用尽全力扇了皋月一巴掌。教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,只有一些干巴巴的回声。

  皋月脸上泛着红痕,却并没有收起笑容,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也还了理子一巴掌。

  “别得意忘形,理子,我可是还有那张照片呢。”

  仅仅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之后,理子突然深深叹了口气,并不是因为觉得疼,而是因为她发现什么都无所谓了。在她所犯的错误面前,那张照片又算得了什么呢。

  理子抬眼看去,除了惠子和良江以外,皋月还带着一个女生。是隔壁班的,之前并没有说过话,那个女生正一脸不安地站在旁边看着她们。想到她应该就是自己的替代品,理子笑了。

  “我无所谓,你想散出去的话就散出去好了,所以请你离我们远点,求你别来找事了。”

  盯着皱紧眉头的皋月,理子想起了那一天的事。耳畔重新响起老婆婆的叫声,每当回想起那句“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吗”,就会有一阵战栗感席卷全身。不可能是幸乃干的,而理子又是第一次去那家店。那么,到底是谁呢?

  所有一切都令人恐惧。幸乃如今人在哪里?又在做着什么?她真的没有出卖自己吗?将来她又会怎么样呢?那个逃走的男孩子有没有看到什么?那一天的自己到底又是以怎样的决心,说出那么残酷的话的呢?

  再怎么想,头脑中也没有任何答案浮现。盯着那个曾经一度以为会是自己朋友的女人的眼睛,理子又一次开始因恐惧而颤抖。

  ◆

  理子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背负的十字架,是事件过去四个多月后的初三早春。她经常会过来看一眼的“美智子”,突然变成了一个空壳。

  “是趁夜逃走的。现在,正有许多可怕的小哥红着眼到处找呢。小妹妹你还是不要再来这种地方的好哦。”

  当路边的一个男人这样跟她说过后,理子哭了,这是她自从事件发生以来第一次哭。她不停地哭、不停地哭,一边呜咽一边祈求宽恕,然而此时此刻,伴随着背上的沉重感,她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期待:自己终于能够彻底与那孩子断绝关系了吧?

  理子借此抓住了改写人生的最后机会。她彻底告别了山本皋月,并且坦然面对随之而来的惨烈霸凌——她觉得这都是自作自受,然后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中。

  她得到的回报便是成功升入自己第一志愿的学校,一所位于学区范围外的县立高中,并且在高中毕业当年考上了国立大学的英语专业。包括研究生时代在内的六年当中,她始终像被什么追赶着一样不断拼命地学习。

  后来她曾经考虑过成为一名日语学校的老师,不过在研究小组教授的强烈推荐下,最终被东京郊外一所新创办的私立大学聘请为兼课讲师。在外人看来这必定是光彩照人的资历。每当理子取得一个新的成绩,妈妈也都会高兴得眼眶湿润。

  然而,理子的心中一次都没有满足过。教授在得知她始终有一个成为翻译家的梦想后,就为还在读研究生的她介绍了多家出版社的关系。当其中一家传来内定她的消息时,理子却越发感到内疚。

  无论自己做什么,无论自己实现了什么,那个人的影子总是令自己心惊。她一直不停地在心中祈求宽恕,然而这声音自然无法传达到任何地方。理子陷入了无边的忧郁。那天夜里寒冷的空气,她一次都不曾忘记过,背上的沉重感也一味地逐年递增。

  所以当一个素未谋面的记者因为田中幸乃所犯下的重大纵火杀人案,而提出想请她“作为初中时代的朋友谈一谈”时,理子毫不犹豫地接受了。她不仅接受了,甚至打算努力保护幸乃。

  采访一开始,理子就明白过来,记者想要的不过是一个“参加不良社团”的少女形象。

  这种事理子当然不会承认,她原原本本地讲述了真实的幸乃。自己的人生已经不能背负更沉重的罪责了,所以她尽量不去管记者那个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猥琐笑容。

  “那个孩子并不是能够犯下如此残酷罪行的人。她其实非常温柔,也非常替朋友着想。”

  最终,前前后后的发言都被完美地剪辑掉了。看着新闻中被马赛克处理过的自己,听着那种仿佛吸入了氦气一般滑稽的声音,理子放声大笑起来。

  很不可思议地,她竟觉得可以理解。采访里所描绘出的,也不过就是自己经常听说的那种罪犯形象。如此空无一物的台词、平淡无奇的证言,早就不知在新闻中看过多少次了。

  背上的十字架更加沉重了。即使想要反抗,也没有任何力气。理子不由得想要诅咒这般无能的自己。

  关上电视,回到电脑前,桌上放着她正在翻译的绘本。那是她在旅行途中发现的一本名为《滑稽的埃莉诺》的古老童话。看着这本童话,理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:不,不是的。应该诅咒的不是软弱无能,而是时至今日都没有讲出那一天所有真相的自己——我应该诅咒的,正是自己的卑鄙。

  理子忍不住在心中祈祷,希望能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:一个能够在如今支撑起幸乃的人,一个需要着幸乃的人。她急切期盼着,在什么地方,能够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。

  突然间,她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那两个英雄。

  然而令人失望的是,那段模糊的记忆,也已经被旧书店前慌忙逃走的少年身影所取代了。

  第四章 “无辜的前任交往对象——”

  望着田中幸乃的身影逐渐消融在法庭的人群之中,八田聪依然难以抑制内心的思念。时隔数年再次见到她,样貌与从前并没有任何变化。

  媒体报道中大肆使用的“整容灰姑娘”这个词,也被那个身影挤出了脑海。无论那病态的苍白皮肤,还是瘦削高挑的身形,都与那时毫无二致。当她垂下眼睛,看上去完全就还是那个孱弱的少女。

  一审的第四天,八田聪终于得到了旁听机会。这天法庭上搭起了隔断,裁判长传唤了最后一位证人。